东营市广饶县刘集村,原本只是鲁北平原一个普通的小村庄。但是当1926 年春节年轻的女共产党员刘雨辉回乡过年把一本由陈望道翻译、1920年 8 月出版的全国最早的《共产党宣言》中文全译本带回刘集村后,马克思主义思想在这片土地上萌芽、落地、生根,像火石在黑夜擦出耀眼的火花,直到形成燎原之势。
一天晚上,刘考文陪着姐姐刘雨辉到了刘集村党支部书记刘良才家。刘雨辉从衣袖里拿出本薄薄的书说:“这本《共产党宣言》就留给你们了。这里面很多话都是革命的道理,能让人眼明心亮。”
刘考文疑惑地问:“咱是庄稼人,能看懂这种书?”
刘良才说:“既然这书这么要紧,就算一个字一个字地啃,也得弄懂它。咱庄稼人生下来就会种地?不都是边干边学吗?”
当晚,刘良才掌灯读到天亮。
《共产党宣言》开篇,就让刘良才不知所云:一个怪物,共产主义的怪物,在欧洲徘徊。
刘良才反复念叨,到了能背诵的程度,也难得其解。每翻开一页,他都读得磕磕绊绊,书里有些话,就像潭水一样深不可测,他便向春节回家小住的共产党员刘子久请教。
渐渐地刘良才觉得自己开窍了:书里说,在古罗马,有贵族、骑士……我们刘集不也这样?有地主、农民、佃户。他觉得,“大胡子”的很多话,细细琢磨一下,都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。
几个月的时间里,刘良才都在反复读《共产党宣言》。他决定举办农民夜校,让更多的农民兄弟学习。
刘良才拿着书说:“召集大家来,就是为了学这本书。它叫《共产党宣言》。”
有人问:“这上面的‘大胡子’是谁呀?”
刘良才回答:“‘大胡子’姓马,他是马‘大胡子’呀!”
在大家的笑声中,刘良才念道:“从封建社会的灭亡中产生出来的现代有产阶级并没有消灭阶级对立。他只是用新的阶级、新的压迫条件、新的斗争形式代替了旧的。”
刘良才看了大家一眼,见大家都面面相觑,就笑着说:“我开始时也犯迷糊,也是擀面杖吹火——一窍不通。可看多了,琢磨多了,就琢磨出道道来了。这本书能让咱们有衣穿,有饭吃。”
刘良才接着说:“我从里面悟出个道道——这个阶级、那个阶级,到现在也没换来咱穷人的好日子。旧社会再怎么换,也是换汤不换药,欺负咱的人该怎么欺负还是怎么欺负。咱们穷人家,走得慢了穷撵上,走得快了撵上穷,不快不慢往前走,扑通一声,还是掉进穷窟窿。说白了,就是永无出头之日!‘马大胡子’说到无产阶级,啥叫无产阶级?就是穷得叮当响的穷人,咱庄稼人也是无产阶级!咱村里的地主,有时不是说的比唱的还好听?可他给佃户涨工钱了吗?他们脸上挂着笑,嘴比蜜甜,可袖筒里揣了把刀子,肚子里装满了坏点子!如今出了共产党,咱的出头之日也快来了。共产党说白了,就是和咱一个鼻孔眼出气的。”
大家都七嘴八舌开了腔:“咦!这‘大胡子’咋就知道咱这边的事呢?说的话句句都在理道道上!”
刘良才扬扬手里的书说:“书里有这样一句话:用暴力推翻有产阶级而建立自己的统治。就是说那些有钱人可不是纸扎的,一戳就破。怎么才能把他们摔在地上让他们爬不起来?这‘大胡子’给了咱一个办法,是啥?他号召咱联合起来!就是穷伙计们抱成团跟他们斗!”
刘集村的农民兄弟从这句话中受到启发,当中国革命处于低潮的时候,鲁北平原上以刘集村为中心的革命斗争,却是如火如荼。1928年春天,广饶县一些地方闹起春荒,刘良才带领吃不饱的农民开展了“吃坡”斗争,掐了大地主谢清玉地里的谷穗。1930 年,刘良才又组织开展了反对苛捐杂税的“砸木行”斗争,打伤收税官。革命力量日益壮大,同年 12 月中共广饶县委成立,刘良才任书记,下辖 7 个支部,党员发展到 40 名,贫民会员达 500 人,在他们周围还团结着五六千农民兄弟。
刘良才身份暴露后,组织上调他到潍县,担任中心县委书记。临行前,刘良才把这本《共产党宣言》交给了刘集村党支部委员刘考文保存,并再三叮嘱,一定要好好保存。随着形势的日趋恶化,广饶县的党组织遭到了严重破坏,许多共产党人被捕入狱,刘考文估计到自己也有可能被敌人逮捕,便把这本书转交给了本村党员刘世厚。
1933 年夏,刘良才被捕,并被敌人残杀。
英雄已逝,但主义长存。在“大火种”的照耀下,革命战争年代刘集村成了远近闻名的堡垒村。抗日战争中,刘集村党员群众积极抗日救民;解放战争中,仅有 300 户人家的刘集村有烈士 27 名,参军参干人员达 192 人,为前线提供了近 200 人担架队、2 万斤军粮等人员物资。这里还流传着“一门三英烈”的故事,刘学福的两子一孙都是响当当的抗日英雄,他们分别牺牲在了抗日战争、解放战争和新中国成立初期……
刘世厚把这本书作为对战友的怀念,对革命胜利的希望和寄托,精心地收藏起来。他用油纸把书层层包好,然后装进竹筒内。有时把书埋在床底下,有时藏在屋顶的瓦块下……最后,他把书秘密地封到了屋山墙上的雀眼里。敌人进行了无数次疯狂搜寻,这本《共产党宣言》在刘世厚的保存下安然无恙。1945 年 1 月,日军烧毁刘集村 500余间房屋,已逃至村外的刘世厚又返回火场,忍受着烟熏火燎,将塞在屋山墙中的《共产党宣言》安全带出。1975 年,在广饶县革命文物征集活动中,84 岁高龄的刘世厚将保存了 40 多年的这本《共产党宣言》恋恋不舍地献给东营市历史博物馆。刘世厚老人已于 1979 年辞世,但他用生命保存下来的这本《共产党宣言》将与日月同辉,永放光彩。